「我們可以不要騎得那麼快,但想大家一起,開心地騎車…」
  那個御堂筋連名字也記不起來的社員哭著對御堂筋這麼說著,遞出了退社申請書,那是御堂筋終於以隊長的身份接下京伏自行車社的一年。他收下了那份退社申請,用毫無生氣的目光看著那名前社員:
  「這個社團不需要只想快樂騎車的人。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IH優勝。你就去學校的角落搞自己的愛好會吧。」

  御堂筋發現京伏自行車社的社員逐漸地減少了。
  他本來對這麼點小事不是很介意的,但因為縣預賽後,社團人數正式減少到連IH出場都有困難的5人。其他成員不夠優秀也無所謂,他能訓練他們,程度只要夠支援他第一個衝過終點線就一切好談。他不放鬆地訓練剩餘的社員,然後為了獲得他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IH優勝,開始在校內急徵新社員。
  那時他才第一次知道,最初退社的那個傢伙,真的去組了個自行車愛好會,而且學生會還莫名其妙地許可他成立了。以前自行車社的那些雜魚,一個個都受不了苛刻的訓練和教條,轉到這個愛好會裡去了。
  那些他過去的手下,見到御堂筋出現在愛好會部室門口時,都嚇得瞠目結舌,有些甚至忍不住立正站了起來,手上的動作、口中的話題,在他開門的瞬間都完全停止了。
  「你們這些雜魚,在這裡扮什麼家家酒,噁心。」
  房內一片沉默,窗外的風吹動百葉簾,敲在窗框上發出無機質的噪音。
  「我們無法接受御堂筋前輩做法!」
  愛好會的會長,最初退社的那名後輩率先開口了。
  「不顧每個人的身體狀況,要求大家做強人所難的練習,不接受任何私人理由,不允許騎車時有任何個人意志,不容許隊友之間有多餘的交情。所有的戰術都以御堂筋前輩為中心,為了取勝可以傷害敵人、可以捨棄隊友,可以說謊、可以使詐…
  「我不想要那樣的騎車方式!」
  「我認識石垣前輩,他心目中的京伏自行車社不是這樣的。」另一個後輩開口了,「他希望隊友們可以互相扶持、互相鼓舞,優秀的選手能夠帶領落後的選手一起前進,前輩能把技術和熱情交給後輩…是個像家庭一樣的社團。」
  「但把京伏自行車社帶上全國舞台的人是誰?是我。替京伏自行車社爭到這麼多預算資源跟群眾目光的人是誰?是我。你們不用思考不用行動,只要幫我取勝就可以享有這一切資源,有什麼可以抱怨的!憑你們這些雜魚,再努力一百年也不可能在全國舞台上跑一公里,是我,是我把IH優勝變成了可能!」
  「我們可以不要騎得那麼快!」
  「我們不要犧牲社團的自由來換取優勝!」
  「御堂筋學長想要自己的軍隊就自己去徵兵,不要干涉我們!我們就是雜魚,不需要你的施捨。」
  部室裡迴盪著各種激昂的反彈,把御堂筋逼退,他顫抖著,一面喃喃自語一面退出門口:「噁心,噁心,真是噁心…」
  「大哥哥,請問你在做什麼呢?」
  御堂筋回頭,看到一個與四周格格不入,小學生樣的男孩子扯著自己的衣角,明亮的雙眼閃爍,頭上的呆毛特別醒目。他拍掉男孩子的手,發現自己無法碰觸到對方,四周的人似乎也看不到這個孩子的存在,有如鬼魂一般。明明像鬼故事一般的展開,御堂筋在盛怒之下卻完全感覺不到恐懼,他面無表情地恫嚇:
  「別礙事,我要組建我的私兵,能百分之百實現我完全優勝的軍隊。」
  「為什麼呢?」
  「為了獲勝。」
  「贏了有什麼好處嗎?」男孩問,「會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嗎?能實現什麼願望嗎?會有下次也獲勝的保證嗎?」
  「這什麼問題,噁心!勝利的本身就是一切,是目的,是手段,是結果,什麼其他的東西都不需要,我的勝利是絕對的,沒有這以外的可能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所以你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取勝嗎?」
  「想贏需要任何理由嗎?」御堂筋的臉貼到對方眼前,雖然只是個孩子,對方卻無畏地面對自己毫無生氣的表情,眨巴著眼睛:
  「那贏了之後呢?」
  「表示我很強,比那些量產的雜魚都強。」
  「那,有什麼好處嗎?」對方的聲調清脆美好卻毫無起伏,像在讀稿一般,「證明自己比其他人強之後能感覺到自己活著嗎?那輸了之後呢?像死了一樣嗎?」
  御堂筋對這個問題感到前所未有的噁心,他忍不住整個頭縮回去遠離對方,「你,根本不追求任何東西,活著幹嘛,早點死了算了吧。」
  「大哥哥也差不多吧,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嗎?獲勝的時候有人會陪你一起高興嗎?」
  御堂筋想到那個對自己怒吼「我們可以不要騎得那麼快」的後輩。
  想到那個拍著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接受還硬把京伏的希望托給自己的石垣。
  想到摸著他的頭,說著「想看小翔贏啊」的母親。

  御堂筋醒來,發現自己在走廊上躺著,夏風暖暖地吹過,學生們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喧鬧、吶喊著某些口號,每個集團以自己獨有的密語,交換信念,成群結隊。
  他們在走廊上奔走,對倒臥在地的自己視而不見。
  御堂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回到自己的社團。那裡沒有人,有幾張退社申請書夾在自己桌上。御堂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全新的退社申請書,填上自己的名字,宣告京伏公路自行車社解散。
  那年起京伏公路自行車社從高中聯賽中銷聲匿跡,愛好會交不出任何比賽成績,兩年後因預算削除人數驟減瀕臨倒社。後有好事者想重振過往榮光,試圖以愛好會為基礎,重建公路自行車社,卻因後繼無人,始終欲振乏力。
  後人稱御堂筋帶領京伏自行車社打進全國高中聯賽的兩年為「光輝的兩年」,稱他為「京伏的傳奇」,這些事御堂筋未曾知曉。


後記:
那個男孩子是小學的真波,穿越7年的時光跟高三的御堂筋會面,
這個真波為了能勝過那個不相識的大哥哥而努力練習自行車,最後在賽場上跟御堂筋相遇。然後,嗯…
其實這篇原本是真波視角的故事,那是原本計畫要去死的虛無主義者真波在夢中遇到御堂筋
之後決定活下去的勵志故事(勵志?)不過我在檢討自己的左傾,所以改成御堂筋視角。
排球也有討論「為什麼想贏呢?」的話題,我把這部分延伸到「人生最終的追求」
正在籌備怎麼寫這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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