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堂さん!」
  不分晴雨不分時間場所,只要不在自行車上就總是一臉天真爛漫少一根筋的真波山岳,今天也那樣背著書包,悠悠慢慢地晃到部室,即使今天是他們三年級的畢業典禮,即使現在是個天塌下來一樣的狀態。
  「怎麼啦,東堂さん,表情有點恐怖耶。」
  「真波你沒事嗎?」
  「嗯?什麼意思?」真波歪著頭,表示不理解東堂的疑問。東堂覺得事態的嚴重程度用口頭解釋簡直浪費時間,直接拉著真波到部室門口。
  平常總是一群大男人在喧嘩的狹窄房間,如今卻一片沉寂,彷彿連櫻花瓣墜地的聲音都能聽見。事實上,連櫻花瓣飄落這樣的事都沒有發生。
  所有的自行車社的,無分前輩後輩,每個人都靜止不動:新開靠牆站著,嘴上還銜著吃到一半的power bar,荒北一手拿著畢業證書一手指著他,不知道在吐嘈什麼,福富面前站著泉田和黑田,三人都挺直背脊,似乎正在進行最後的訓勉。他們說到一半的話語,無論前進或後退的過程,都被靜止在當下。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閃個神時間就突然停止了?」東堂一面拉扯福富的臉頰想給他製造一點不同的表情,一面問眼前的真波。
  「欸~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來的路上覺得學校好安靜。」真波一臉恍然大悟,東堂不得不全力克制巴他頭的衝動。
  「總之,」東堂掏出手機,「連手機的機能都完全停止了,想求救也不成,我們就在學校裡繞繞,找找看有沒有其他不受影響的學生,還有恢復的方法吧。」
  他們倆分頭跑遍整個校園,尋找其他倖存者,觀察學校有沒有其他異狀。但除了他們之外,所有的生物、草木全都停止了,時鐘也停止轉動,整個校園被靜止在畢業典禮剛結束的瞬間。校園的每個角落都是人,大多是學生,還有些畢業生的家人。有些人正興奮地與自己的雙親說話,有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扯回憶與期許,有些則把握最後的機會,向心儀的對象告白。
  就像相片一樣,東堂想,或者像圖片或者像雕像,無論他們正在進行什麼,那些都未被完成,都停留在某一個狀態。照片無法產生結果,只是一個瞬間的留影,永遠不會推進到下一個事件。
  他和真波最後爬上學校的鐘塔,試圖轉了時鐘指針也無法改變現狀,最末只得離開學校。
  箱學位處荒僻,附近只有一些供應學生日常用品的小店,那些店面現在也是靜止不動,店家養的花貓呵欠打到一半,半拉起的鐵門可以看到準備中的店面。
  「總之先吃一根冰棒冷靜一下?」真波指著半開的店門裡頭的冰櫃。
  「這不是吃冰棒的天氣吧,而且別幹違法的事啊。」
  「嗚哇,東堂さん真嚴格。」
  兩人沿著校門前的人行道往市區方向走,天空中沒有飛禽,樹林間也沒有蟲鳴,整個世界就像剩下他們兩個人。東堂走上學校後山的神社,沒有看到固定打掃的巫女們,只有賽錢箱和搖鈴靜候著他們。東堂掏出了5元,搖鈴許了願不見效之後便轉頭又離開。
  「東堂さん,你在看什麼?」
  東堂突然掏出已停止機能的手機,注視著螢幕,「沒有,只是不知道卷ちゃん他們那邊的時間是不是也停止了而已。」
  停止了也不能怎麼樣,就算全世界的時間都停止了,自己也沒有辦法一路走到英國去。即使如此也忍不住會想,如果時間停止在卷島啟航的前一刻,如果停止在IH的山巔,停止在他們競爭過的任何一個賽道上。
  也許時間真的曾經停止過,只是自己渾然無所覺。
  「東堂さん這麼希望時間重新轉動嗎?」真波問,「如果停止的話,大家就不用畢業了,一直停留在高中時代,可以一直跟大家一起騎車,不是很好嗎?」
  「我的時間早就已經停止了啊。」東堂無言地看著手機。全黑的屏幕如果能顯示時間的話,應該會看到他IH第一天山岳衝線的時間。他的人生被靜止在那一刻,也許有朝一日會再重新前進,但不是現在,「但真波你馬上就要高二,要迎接後輩跟下一次的IH,你的時間不能被停在這裡。」
  真波突然沉默下來,東堂覺得自己被人從身後抱住。
  東堂並不驚訝,他一直都知道的,只是裝作視而不見,無論是現在的事,或是時停的事。
  「東堂さん真狡猾。」
  他彷彿聽到真波的聲音這麼說。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重新回到部室,每個人吃東西的吃東西,訓話的訓話,閒談的閒談,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哈,東堂,你制服的第二顆扣子什麼時候被拿走的啊?」荒北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異樣而出聲,東堂低頭看了一眼,真相了然於胸,卻仍擺出一貫的自戀表情:
  「身為箱學自行車社的第一美形男,想拿我扣子的少女可是多不勝數,所以自然是一早就被拿走了。」
  「那最後是那個幸運的傢伙拿到你的鈕扣啊。」荒北的口氣聽起來是在挖苦,東堂斂起表情,微笑裡帶著遺憾:
  「…是個讓人不能省心的可愛後輩啊。」


後記:
同樣的故事梗概隔幾年再寫會有完全不同的心境,這是最好的例子。
這篇是我回眸看自己空蕩的老家時,彷彿時空從未前進的心情。
過去的我估計會認為被靜止的人生永遠不會再前進,但如今我不這麼相信,
人生是一個個的階段,一口氣爬得太多的時候就會擱淺在某個地方,
但下一個前進的時機總會到來。
我的東真大致是這種感覺,雖然手中有其他東真梗,但希望等新連載的劇情更完整一點之後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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