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變成難纏的局面了,御幸一也嘆息著心想,是說只要牽扯上這傢伙,從來就不會有什麼輕鬆的盤面,所以也能說一切都是意料中。
  一開始只是想要叫他好好控球的。
  春甲前的練習賽,御幸一時起了玩興,也想讓降谷更專注於控球,所以賽前跟他作了個約定:
  「如果這場比賽投出四死球,就一星期不准碰我。」
  「裁判的好球帶很刁鑽怎麼辦?」
  「真的太離譜的誤判就算了…沒差太多就以主審裁定為準。」
  「…御幸前輩不會因此故意打四壞球的暗號吧。」降谷蹙眉,御幸哀傷地忖度著自己在自家王牌兼戀人的心中是多麼沒有信用,但還是說:
  「一星期不能碰你對我來說也是種懲罰,我不可能故意做這種事吧!」
  單就結果而言,這約定成功的讓降谷上半場控球力上升幾十個百分點,不過就在他投的最後一局,二死滿球數,眼看就要取得最後一個出局數時,一個失控的直球明顯偏離好球帶,打者沒有揮棒。
  明明只是個壘上無人的保送,投捕雙方卻瞬間像明天要世界末日那樣氣氛降到冰點。雖然最後是無事降板,但降谷的表情怎麼看也不像剛投出QS的先發。
  雖然自己也不甚甘願,但為了維持發言的威信,這懲罰是怎麼樣都非執行不可。一星期說長不長,見不到面都沒事了不能碰對方應該無傷大雅吧,御幸最初是這麼想的。
  從來沒認真談過戀愛的自己,面對感情果然太天真了,御幸不得不承認這事實。
  見不到面反而還好,畢竟物理的距離造成無法接觸的現實,認清現實就不會有多餘的欲求,就好像一見鍾情的正妹,如果已經是帶小孩的人妻就能輕易地放棄。但明明就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也無法向任何人說明這愚蠢的狀況,就像餓了看到食物不能吃,根本是折磨。
  「御幸前輩,要一起吃飯嗎?」雖然不能碰自己,降谷還是每天會來找自己,無論用什麼藉口。
  「你飯拿少了吧,偷工減料可不行啊。」御幸反射性地伸手想捏他,隨後想起兩人的約定,立刻縮了手。降谷看著自己的動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吃飽了就會想跟御幸前輩性交了,所以不行。」
  這是可以隨口在飯廳說出來的話嗎,御幸想,所幸降谷說話聲音一向不大,又缺乏抑揚頓挫,不專心聽是不容易聽明白的。
  然而他也明白戀人跟自己一樣都在忍耐。
  他們如往常一般在牛棚練投,跟著大家一起在場上練守備,結束後各自練習揮棒,御幸完美地扮演著隊長的角色,適度地欺負澤村。至少在外人眼中他們得看起來跟往常一般。
  練習結束之後他們如往常一般並肩走回宿舍。
  若是平時,他們總是在夜晚的微光之中悄悄地牽手。有時檢討他練習的狀況,有時叮囑他日常大小事,有時只是純粹的情緒宣洩或生活瑣事分享,降谷多半沉默不語,但御幸總分得出來他有沒有聽進去。
  交往前應該也有不牽手的日子的,御幸想,如果有一天他們分手的話應該也會回到那樣的狀態。
  但如今卻怎麼樣也想不出那是什麼感覺,走在降谷身邊卻不能接近他簡直彆忸,他覺得渾身不對勁,連該說什麼都想不到。
  到宿舍房門前,他微仰頭看向降谷,想說點話緩和氣氛,比方:再四天就結束啦,小別勝新婚或自作自受之類的,不過他又不服氣怎麼是自己要安慰降谷,分明是投出四壞的對方不好,明明那時手套的位置完全在好球帶內,明明是以見逃三振為目標在配的球的。
  「明天,」降谷突然出聲,「我還是不要來找前輩好了。
  「明明這麼接近卻連手都不能碰,實在太難熬了。」
  明明御幸自己本來也打算這麼說的。
  但由別人口中聽到這句話,原來會讓自己這麼難過。

  對御幸而言,現下不用面對降谷確實輕鬆許多,但這件事的副作用就是其他人開始注意到他們關係的異常。
  第一發現者依然是倉持。
  「你跟降谷那小子是怎樣,吵架了嗎?冷戰?」
  「沒有啊,那傢伙跟我撕破臉的話他在投手丘上打算怎麼辦?隊上可沒有第二個接得住他的球的人噢~」
  「你這口氣真的很惹人厭。」倉持搔搔頭,「那不然你們這兩天是在玩什麼把戲,那傢伙不是很黏你的嘛,最近卻突然像仇人一樣,看到人就閃。」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這是情趣,情趣。」
  「情你媽,吃我一腳!」
  不知是否托倉持的福,澤村也發現了。
  「你最近都沒進牛棚,這是隊長的特權嗎!降谷那傢伙最近好像很消沉的樣子,是跟你吵架嗎!都幾歲了還吵什麼…」
  當上隊長後他就把降谷牛棚捕手的工作交接出去了,但畢竟自己才是主戰捕手,真有什麼新情報他總得親自看過接過,而且青道牛棚捕手確實人力不足。牛棚捕手萬年招募中啊,御幸在心底嘆氣。
  然後就是監督也發現了。
  「…身為隊長跟正捕手,不能跟王牌嘔氣。」
  監督只含蓄地這麼說了一句,御幸老實地向對方道歉。
  雖然監督這麼說應該是對事態有些誤解…是說監督知不知道自己跟降谷的關係?御幸極其偶然地意識到這問題,隨後又覺得自己有點害怕知道答案。
  不過無論如何,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明天起一切都會恢復正常,其他人大概會把這幾天當錯覺立刻忘掉,誰也不會注意這小事。
  但他顯然把高中男生想簡單了,尤其是平時練習過剩娛樂明顯不足的高中男生。正當御幸以為一切會平安落幕的時候,突地聽見隊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御幸在這裡!」 「快抓住他!」
  御幸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青道不愧棒球名校,棒球社不僅身為校內第一大社,其社員之多即便都內也是首屈一指,不管御幸往那個角落跑,都早已埋伏一組人殺出來攔截。最後他跑向一般體育課的體育用品倉庫的時候,看到降谷迎面跑來,彷彿也被一群人追趕著。他拉開倉庫的門,示意降谷跟著自己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啊…」御幸透過倉庫的門縫窺伺外頭的狀況。兩路人馬碰頭,交頭接耳了一陣之後似乎認為自己跟降谷的目的地是倉庫後的體育館,於是往那個方向離開了。
  御幸靠在門上,喘了好大一口氣。
  「降谷,你知道他們在搞什…」
  御幸的話沒有說完。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無法做到。降谷把他壓在牆上吻了上來。御幸承認自己有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但他很快地讓自己的大腦重開機,並開始整理現狀。
  這該怎麼辦,推開之後斥罵嗎?但已經碰到的事實也不能改變,如果要因此再懲罰他一星期那就算四周所有人都受得了他也忍不下了。他無法否認,經過一星期的折騰,降谷的吻來得恰到好處,他最多只能克制自己不要伸手回應他。
  御幸還在尋思下一個最佳解的時候,降谷又恰到好處地把自己放開,用充滿歉意和懊悔的眼神瞟了自己一眼,隨後拉開門落荒而逃。
  總之就是忍不下去所以親了,但親完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約定所以跑了,這傢伙著實好懂啊,御幸嘆了口氣。
  今天這樣算有台階下了,但明天該怎麼辦呢,御幸思索著。
  隔天降谷又躲了自己一天。練習結束之後倉持來找自己,「你們兩個昨天後來是躲到那去了啊,怎麼找都找不到是怎樣。」
  「你們才是咧,突然幹什麼啊,沒禮貌。」
  「什麼話,我們很擔心你跟降谷在冷戰所以想把你們兩個抓來當面講開耶!你們作為隊伍的領頭擺出這副樣子,下面的人怎麼辦?」
  「哈…嚇到你們了抱歉,事實上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哦,只是發生了點小意外…」
  「你好意思說這種話!」
  御幸苦笑,這次確實是自己的疏失,他把這罰則想簡單了,讓大家操了不必要的心。所以接下來怎麼給降谷一個台階下,就是自己的責任了。
  他找到了正準備要回宿舍的降谷。降谷見到自己有些驚訝,御幸擔心他逃跑,所以快步追上抓著他的手。降谷被這肢體接觸嚇了一跳,細長的雙眼打量著自己的表情,似乎在猜測自己的想法。就憑你怎麼猜的出來?御幸愉快地觀察對方的反應,然後滿意地撫摸著對方的指尖、掌心,指腹劃過掌心的紋路,緩慢地摩挲著。
  「御幸前輩!」降谷低喚了一聲,御幸笑了笑:
  「繭怎麼有點消掉了,沒我盯著就偷懶了?指尖也沒有好好保養哦,又破皮了。」
  沒有跟上自己的話題,降谷愣在當場接不下話,最後只低聲嘟嚷了一句:「御幸前輩性格真的很惡劣。」
  「多謝誇獎,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吧。」
  降谷無言地握緊自己的手,像是要宣洩一週分、幾個月分的不滿那樣地緊握著,御幸以同樣的力道回握。如果能一直牽著這雙手,缺席的這一週就不算什麼。

  「還有什麼要抱怨的嗎?」
  「…我的指甲油用完了,再給我一瓶。」
  「…你用這麼快是拿來喝還是拿去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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