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ちゃん,我不要結婚。」
  「都這種時候了,別說這種幼稚的話。」
  「我是認真的,我不結婚。」
  岩泉一嘆了口氣,透過鏡子看著穿著一身體面白西裝,頭髮細心整理過的及川徹。自己看這傢伙看了二十來年,雖然對這張臉早已麻木不仁,然而客觀上還是理解這本來就皮相過人的傢伙,今天格外人模人樣…呃,他是說格外英氣逼人。
  「…這樣新娘很可憐的。」岩泉最末只能這麼說。
  這個新娘原本是自己的朋友,同事介紹認識的,是自己的同業,算是互有好感,兩人發展到曖昧階段時被及川橫刀奪愛。
  雖然自己總是對及川的女人緣感到氣憤,然而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時,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有種不可思議的理解與釋懷。他們畢竟認識了二十幾年,他不是會為了這種事跟青梅竹馬決裂的類型,為了這種事對及川動怒太不值得,他還寧可認為他們交情從來都沒有多了不起,至少不足以跟一場未完成的戀情等價交換。
  又或者,他其實隱約明白及川為什麼搶了自己的戀人候補。
  就好像他其實知道及川為什麼事到如今還嚷著不結婚。
  及川知道自己理屈,稍微底氣不足地解釋:「…其實她前幾天就跟我攤牌了,問我是不是真的想跟她結婚。
  「本來求婚的時候決定放棄的事情突然就重新回到腦中。」
  「…我說你啊…」岩泉想著這種關鍵時刻,究竟那一件事比較值得指謫,然而他還沒想到,及川又繼續說了:
  「我可不是在說什麼『這世界上能理解真正的我的人只有岩ちゃん』『連我討人厭的部分都一起接受』這麼簡單的事哦,不如說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她有時還比你理解我哩。
  「話說回來,所謂『真正的我』這種東西到底是誰決定的呢?本來人就是會有時這麼想,有時那麼想,有時這麼表現,有時那麼表現的嘛,就算是面具,不也是自己真實存在的一部分嗎?所以說到底,那種台詞只是給想戀愛的人一個方便的托詞而已嘛。
  「我的決心可不只是這樣哦,就算岩ちゃん不理解也好,不接受也好,認識的時間更短也好,我還是愛岩ちゃん喲。想到以後有另一個人要取代岩ちゃん的角色…怎麼可能接受嘛!」
  很多人都認為岩泉作為及川的幼馴染,應該是依賴著八面玲瓏、才能出眾的及川,但事實卻正好相反,更多時候是及川依賴著乍看平凡的自己。
  他想到求婚前來找自己的及川,只是拼命喝酒,講些不著邊際的事,到最後自己除了送爛醉如泥的及川回住處外,一點也沒弄懂他想傳達什麼,直到他幾天後從母親那裡聽說及川向女友求婚的消息。
  他試圖想像那個女孩子接受求婚時的表情,卻怎麼樣也想像不出來。於是他反過來想像及川求婚的動機,倒很容易就找到幾個可能性甚高的理由。他一掌拍上及川的後腦勺:
  「白痴川,這種時候別說這種傻話了。」
  「哇,岩ちゃん這我整理好久的頭髮啊!」
  「還懂得要介意頭髮的話就給我好好去結婚啊,你知道在那一廂等著的新娘、在外面等著的賓客是什麼心情嗎!想想你家老爸老媽啊!」
  及川的表情像過去無數次被自己毆打過後一般,但似乎並不意外。他用著一貫浮誇的語氣對岩泉說:
  「岩ちゃん好兇,難怪都交不到女朋友。」
  你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岩泉想著,但知道這時不能再說這句話了,他打發及川起身,然後遞了衛生紙給他:
  「出去之前把鼻涕擦一下吧,我到前面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岩泉推門出去的時候,又聽到及川的聲音。
  「岩ちゃん,我愛你喲。」
  他頭也不回地答:「你覺得這種時候我會回說『我也是』嗎。」
  他關上身後的門,無暇想像及川的表情,只是低頭快步走到最近的廁所,盡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把眼角的淚光抹去。
  你覺得這種時候我會回說『我也是』嗎?
  如果會的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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